宋澤抱著兩箱烤腸, 向足球場走去。

他們走到校門口的時候，貨車卻因為阻礙交通，不得不更換停車地點，那輛車挪了幾次地方, 白白耽誤了許多時間。

貨車廂裏的東西不少，這樣一箱箱地搬，實在是沒有效率，他記得食堂有運菜的推車……

“呦，阿澤！”身旁響起的聲音, 打斷了宋澤的思緒。

“石頭。”宋澤應著, 他扯了扯唇角, 仍舊向前走著。

“要不要這麽冷淡啊！”張磊抱怨著，小麥色的俊臉，露出十分不滿的神情。

“你手上拿的是今天晚上燒烤用的東西吧？要不要我幫忙？” 張磊嘴上雖然這麽問著, 手卻已經伸了過來，自顧自地搬下了一箱烤腸, 用右臂夾著。

張磊皺眉, 表情誇張地喊道：“好涼！沒想到是冰凍的。”接著又調侃道：“怪不得阿澤你的表情這麽冷淡。”

宋澤瞥了他一眼，沒有回答。

即使不回答，張磊也有本事一個人將氣氛活躍起來。

是小曦喜歡的性格。

“聽說……最近你在給小曦補習？”張磊狀似隨意地問。

“嗯。”宋澤應了一聲。

“阿澤, 等五一放假之後，咱們兩個就要同班了……”張磊說到這裏, 用手摸了摸下巴, 一副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的苦惱表情。

“有話直說, 不用繞圈子。”宋澤停下腳步，低頭說。

張磊想問什麽，他大概能夠猜到。

張磊本來就是個直腸子，被宋澤戳穿後，索性直接問道：“小曦的成績原本就不算差，你又給她開了那麽多小竈，她能不能進入一班？”

宋澤頓了一下，只回答：“運氣好的話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阿澤這麽說我就放心了。”張磊笑容瞬間燦爛，將手上的那箱烤腸摞回原位，“我才想起來還有點事，先走一步，回見。”

說完，張磊揮了揮手，迅速跑遠，在跑到一顆樹下的時候，張磊輕松躍起，摘了幾片葉子在手中，像只快樂的猴子。

真是來去如風。

宋澤瞪著手中的兩箱烤腸：“……”

這過河拆橋的作風，實在是讓人不爽。

小麥色的肌膚，陽光的笑容，健朗的體魄……

曾經，他真的很羨慕張磊。

如果不是張磊個性跳脫，又做了那麽多少根筋的事，應該就沒有楊紹承和許之遠什麽事了。

再次回憶起那時的小曦，縮在角落裏，渾身顫抖，無聲流著淚的畫面。宋澤有點煩躁，張磊大約是和小曦犯沖，遇見他總沒好事。

某種意義上，他應該慶幸，張磊是這種不靠譜的性格。

宋澤將兩箱烤腸搬到已經堆放了許多食物的足球場旁，十多個燒烤架已經搭起，木炭正冒著煙，烤架前廚師已經就位，並不是食堂裏常見的面孔。

可是他們的年齡，還有他們身上沾染的油煙味，可以斷定他們是專業的廚師。也不知道H市的學生從哪裏請來了那麽多人。

宋澤向四處看了看，並沒有看到小曦的身影。

人比想象中還要多，學生們沒有按照班級劃分區域，四散在昏暗的操場上。

吵雜的樂曲裏，學生們有的在踢球，有的在踢毽子，有的在打羽毛球。一中的藍天白雲們，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放松，顯然極為享受。

宋澤蹙眉，光線太暗了，聲音吵雜，男男女女穿著同樣的衣服，想在這樣的環境中找一個人，實在有點困難。

顧詩菡迎面走來，向他招手笑道：“宋澤！”

宋澤點了一下頭，算是打過招呼，他正要從顧詩菡身邊走過，卻被她拉住衣角。

“我有話跟你說。”顧詩菡眼眸微垂，在昏暗的光線下，肌膚愈顯白皙。

“我還有事。”宋澤聲音淡淡的，顯然並不打算停留。

顧詩菡咬牙，這是她第一次正是向男孩子表達喜愛之意，她本想將宋澤拉到一個風景秀氣些的地方，至少聲音不要這樣嘈雜，身邊來來去去的都是學生……

視線在四周掃過，音樂聲音火爆，他們身邊都是人，可是也正因為音響吵雜，周圍的同學應該聽不到她的聲音。

雖然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，可是……

顧詩菡下了決心，擡起頭對宋澤說道：“宋澤，我……我喜歡你。”

說完，顧詩菡低頭，她的心怦怦直跳，第一次體驗到像小鹿亂撞一樣的緊張。如果不是因為夜色將近，大家一定可以看到她臉上羞紅的樣子。

顧詩菡的心中適時冒出一句旁白：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，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。

顧詩菡抿唇而笑，她現在一定就像詩人筆下的水蓮花一樣美麗嬌柔。

出乎意料的，聽到她的告白，宋澤並沒有多大反應，他的視線甚至沒有在她身上停留。

他的目光在足球場上逡巡，似在尋找什麽。

“謝謝。但我有喜歡的人了。”他的語速很快，拒絕之後，便快步離去，毫不留戀。

並不是欲擒故縱，也不是故弄玄虛，他是真的不在乎她，一點也不。

顧詩菡一個人，站在光線昏暗的足球場上，看著他快速離去的背影，耳邊是轟隆的樂曲聲，身邊是恣意歡樂的藍天白雲。

她花了那麽多心思，花費了那麽多時間、精力和金錢，究竟是為了什麽？

自取其辱嗎？

挫敗地蹲下，此時的她再也無力顧及她的淑女形象。

她將臉埋在臂彎之中，淚水漸漸浸濕衣袖。

宋澤……真討厭！

顧詩菡想起趙小璐說的那些話。

“宋澤和林曦形影不離一般，不將林曦調走，你能找到機會和宋澤表白嗎？還是你想當著林曦的面，對宋澤說你喜歡他？哈哈哈……那也太奇怪了。”

“其實你也看林曦不爽吧。以朋友的名義賴在宋澤身旁，一副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，其實同學們早就在私下議論他們了。”

“只是關在器材室一小會兒而已，有什麽好心虛的。”

“如果後悔了，你隨時可以去器材室找林曦，和她道個歉不就行了，誰會覺得這件事是人為的？一切只是巧合而已。”

那個被關在器材室裏的林曦，一樣討厭！

她正在失戀呢。

誰要去管林曦！

反正她就要離開了，即使被趙小璐利用了又怎麽樣。

她討厭林曦。

也討厭宋澤。

可是，為什麽淚水停不下來？

等淚水流幹凈的時候，她一定已經不喜歡宋澤了。

顧詩菡的話，早已被宋澤拋到腦後去了。這樣的事情，他時不時就會遇見。因為不喜歡，所以不值一提。

宋澤在足球場上轉了一圈，仍然沒有找到林曦。

烤肉的香氣漸漸在足球場上彌漫開來，不少同學開始向燒烤爐的方向聚集。

“李彩萱，你怎麽又沒接住球。”

“我盡力了……真的。”

不遠處傳來梁沁和李彩萱的聲音，夾雜在樂曲聲中，斷斷續續的，卻被宋澤捕捉到了。

宋澤精神一振，向聲音的方向走去，按照小曦最近的習慣，她很可能是和李彩萱幾個人在一起。

宋澤走到她們身邊，卻沒看見林曦，不由問道：“你們看到林曦了嗎？”

梁沁茫然地搖了搖頭：“有一段時間沒看見她了，是去洗手間了嗎？”

李彩萱走近了些，推了推眼鏡說道：“從器材室回來就沒有看到了。”

宋澤眉心皺起，想到器材室的樣子，不好的預感自心中升起：“器材室？”

李彩萱點頭：“你們走後，我們和顧詩菡一起去器材室搬了些器材，之後就沒有看到林曦了。”

今天發生得一切，總覺得有點古怪，現在小曦又不見了……

宋澤臉色沈了下去，他抿著唇，告別了李彩萱和梁沁，向器材室跑去。

希望不是像他所擔心的那樣。不論如何，他得先去那裏看看才能放心。

少年清瘦的身影越跑越快，迅速淹沒在人群之中。

梁沁忽然用手搓了搓肩膀，莫名其妙地問李彩萱：“怎麽了？宋澤的表情有些可怕。”
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李彩萱摸不著頭腦般地攤了攤手，“我們也去燒烤那裏排隊吧。在學校裏能有什麽大事？”

李彩萱都這麽說了，梁沁自然放下心來：“我們快點去吧！我聞到了烤腸的味道！好香……還有孜然的味道，難道還有羊肉串嗎？咱們學校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？”

“怎麽可能是咱們學校出錢！你這個笨蛋。”

“欸？”梁沁瞪大雙眼，像貓一樣，不可思議地問：“不是學校出？那是誰？”

“我怎麽知道。反正有的吃就行了。”

“也對。”

李彩萱向宋澤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，嘆了口氣。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梁沁那沒心沒肺的樣子。

宋澤表情那麽難看，自然是有事發生的。

她也覺得這麽長時間沒有見到林曦有點奇怪。

不過……或許將事情完全交給宋澤去解決會更好些。

她們還是不要摻和了。

趙小璐拿著望遠鏡，站在實驗樓的頂樓上，盯著操場上發生得一切。

當看到顧詩菡崩潰地蹲在地上的時候，趙小璐忍不住輕笑出聲。她能理解顧詩菡的心理，顧詩菡的心裏路程，她都經歷過。

看到別人重覆她走過的彎路，讓趙小璐的心裏生出一種隱秘的歡喜。

她忍不住在心底嘲笑顧詩菡沒用，前前後後，顧詩菡甚至沒有讓宋澤停留兩分鐘。

作為林曦的前閨蜜，她幾乎知道林曦的一切。

林曦喜歡的，林曦懼怕的。

在器材室裏關上一晚上，林曦怕是要嚇死了吧。

想到這裏，趙小璐不能自抑地笑出生來。

用望遠鏡追逐著那道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，趙小璐的目光近乎貪婪地跟隨著他。

她心酸地看著他在操場上尋找，和同學對話，呵呵……這可是她為林曦準備的禮物。

可是當她看到宋澤向操場的角落跑去。

越跑越快，越跑越快……

趙小璐的臉色漸漸泛青。

“沒想到，這麽快……”

趙小璐陰沈著臉，腳狠狠地踢在墻上。

五秒鐘後。

趙小璐終於繃不住了，她彎著腰，捂住腳趾哭了出來：“好痛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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